我冒著嚴(yán)寒,回到了相隔一千三百余里,已闊別十年的故鄉(xiāng)。
一
舅舅的車在晚風(fēng)中行駛,風(fēng)透過車窗間的縫隙灌進來,發(fā)出“嗚嗚”的低吟。我靠在椅背上,一言不發(fā)地看著窗外一成不變的青山。
舅舅突然說,前面就是故鄉(xiāng)的市中心了。我支起身子去看,夾在山峰中遠(yuǎn)遠(yuǎn)的是一片空地。市中心?按我一貫的理解,市中心得是高樓林立,說不定還會有足以容納萬人的廣場。
近了,市中心是有個廣場的,小小的,好像還有個平臺,在夜幕的遮掩下模糊不清。廣場周圍圍繞著一片約六七層樓高的房子,看上去像是居民樓,掩映在樹中間。
車一下就開過了市中心,往前再開一會就是外婆家了。
我上次回去才三四歲,只記得我們住在一個老舊的房子里,是真的非常老舊——地面是灰撲撲的混凝土,即使拖干凈也不敢脫了鞋往上踩;一樓甚至不能住人,我們幾個人只得擠在二樓上。突然樓梯上爬來一條蜈蚣,外婆就沖上去一踩……實際上我也只記得這些了。
二
車停了。我眼前是一片整齊的小樓,有五六層高,如果能俯瞰的話,它們一定像棋盤的方格一樣排列得整整齊齊。樓的下半部分刷著天藍(lán)色的漆,上半則是淺紅的,正對著我的是樓梯。媽媽說外婆已經(jīng)在三樓等了,快點上去。
一層樓只有兩戶人家,我還在樓梯上時便看見了:一扇刻著簡易花紋的厚重木門大開,暖黃的光灑滿了樓梯口。
外婆坐在布沙發(fā)上,見到我之后就顫顫巍巍地站起來。外婆帶著深紫的氈帽,帽子上浮了一層絨毛;一件紅褐色的棉襖,上面印著幾朵牡丹,一條棕色的棉褲和一雙暗紅色也印著牡丹的棉鞋,身上令人想到老年人的不算很香卻親切的味道。
外婆艱難地挪過來。前腳響亮地踏在地板上,后腳慢慢地拖過去。每當(dāng)拖鞋滑過兩塊地磚時,就會卡一下,然后拖鞋就從外婆的腳上掉下一點,發(fā)出“嗒”的輕響。我趕緊扶她坐下。
這時我這才來得及觀察家里的布置,干凈的大理石地板,頭頂是舅舅買的吊燈,該有的現(xiàn)代化家具一樣不少。
外婆和母親聊了幾句,我就上床睡覺了。我得好好休息,因為明天舅舅要帶我們?nèi)ス浣帧?/p>
三
說是逛街,其實是去昨天只看了一眼的市中心。沿著新鋪的柏油路走,馬路兩旁是我記憶中的土路。時不時有車開過,揚起大片土塵。舅舅說,這幾年車多了不少,老塞車。聽著像抱怨,可他是笑著的。
沿著馬路走下去,我終于能好好看看這個不像市中心的“市中心”了。小廣場真的很小,倒是有幾個籃球架,年齡不大的孩子在下面爭搶著籃球;還有一棵樹,不高不大,卻足以為運動的老人提供一片庇護;廣場中間有一個高約一米的平臺,幾個孩子站在上面往下扔沙炮——一種不足手指頭大的小鞭炮。聲音不大,我卻著實被嚇了一跳。廣場周圍是一片居民樓,紅磚隱于綠樹之間。這附近沒有任何高樓大廈的影子。不過,要是有了,也就沒有了這份別樣的情趣。
晚上外婆來問我:“住得舒服不?我回答:“住得挺舒服的,真的。我明天還想去逛一下可以嗎?”外婆眼里的滿含著笑意,滿口答應(yīng):“好好好,你想去哪給你舅和你媽說,和你表姐出去玩。”
晚上,我睡得很香。在夢中,這個全新的家鄉(xiāng)和我腦海中的家鄉(xiāng)交織在一起,很美,很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