將手中的花兒輕放在墓碑上,嬌嫩的紫色花瓣在風中微微搖曳。墓碑上忽然多出了一抹橘紅的光亮,石質(zhì)的碑已經(jīng)有了些許被侵蝕的痕跡,原先刻下的字,在光的作用下變得模糊不清。轉(zhuǎn)過身,發(fā)現(xiàn)太陽已經(jīng)從遠處的群山中露出頭來,天地間白茫茫一片,唯有那里一片橘紅,連帶著山腳下不知名的河都帶上了橘色的波紋。笑鬧了一路的我們,在進入墓園后就變得極為安靜,現(xiàn)在所能聽到的便只有山間的鳥兒斷續(xù)的歌唱。
每年清明,我們都會來這里掃墓,一切都是那樣熟悉,以至所有的動作都不需要大人的提醒,但這里的一切仍令人感動,耳邊猛然傳來鞭炮聲,我知道,我們要離開了,告別爺爺,我們走下山去。
午飯過后,祠堂的門被打開。家里人慢慢聚集在這間小小的屋子里,明明幾乎每年都會一起祭祖,可我卻始終記不清他們的身份。不似午餐時的熱鬧寒暄,祠堂里的人大多收斂笑容。默默站立,我也跨過去,同表姐站在一起。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,細細柔柔。“雅魚,雅雨,雅女”,雨,大概是這里最重要的標志之一吧。忽然想起多年前同表姐一起在老屋外玩,倏忽間下起雨來,我們便急忙躲進老屋,也因此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新“玩具”——成筐的玉米粒。玩玉米粒,與貓“斗智斗勇”,吃礦泉水瓶里凍起來的果汁,記憶中的種種,似乎都是在雨中。
回過神來,家中的老人已念起祝詞,點上香,人們按著輩份一排排向前,行禮,上香。香產(chǎn)生的煙霧在屋子里盤旋,遮上了牌位上的字,叫人看不真切,好像處在煙雨朦朧之中。
傍晚,散去的人們又聚集起來——家中最年長的老人去世不久,晚上要去看她。小山上,一座土墳被茂密的樹林環(huán)繞,唯有它頭頂,才有一片雨后被沖刷干凈的天空,閃著星光。人們舉著火把,沉默著,摸著墳走了三圈?;鸢焉舷禄蝿樱菢雍每?,腳下是雨后濕軟的土地,帶著泥土的味道。
我從未來過這里,卻在父親回憶兒時時聽他無數(shù)次提起過——老祖的墳。年代久遠的土墳,在夜晚,竟真的是那樣寂靜而神秘。
這里,有我的,表姐的,父親的,家人們的記憶。一代代人,在這里出生,生活,死去。在這里代代居住,代代傳承。在,這樣一個老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