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意間翻看照片，照片已經(jīng)被歲月染色，泛黃的照片，褶皺鋪滿。褶皺見我還能看見那張嚴肅的臉和那強加擠出的久違的笑容。

那個不愛笑的小老頭，我叫他姥爺。

小老頭不愛笑，從我記事起就是這樣，

那個時候的我，很小?？墒切『⒉粫f謊。每次母親興高采烈的喊著：“走，我們?nèi)タ蠢褷斎ィ?rdquo;我從來不知道母親哪來那么大的勁兒頭。一聽到這話我就渾身不自在。甚至聽到這句話，我就想翻白眼，好心情被摔成八瓣兒。不明白為什么隔三差五地就要去看小老頭，我還是得怯怯的跟著去。

到了小老頭家，我還是裝出高興地樣子，我歡跳著。那時可能是想用這種方式老感染小老頭?？桑看瓮崎T，都是一樣的場景——一呆呆的坐在那個退了色，掉了皮的沙發(fā)上。

它和你是么般配。你們一樣老，從我記事起有它就有你，有你就有它。

你安然的坐在上面，看著我推門的那一刻，你又搶擠出笑容。用平淡地不能再平淡的語話的擠出兩個字：“來了。”天地間那么多動聽的語句，你偏偏挑了這一句，然而，百說不厭。我也只能草草敷衍。

我還是只能挨著你坐下，因為滿屋子，也只有這張破舊的沙發(fā)是最舒服的角落。

你就呆呆的凝視著窗外。窗外是人來人往的車輛的熙熙攘攘的人群。但是這些熱鬧的你又有什么關(guān)系那？你看的出了神。那結(jié)了眼翳的眼里有時候會流出污濁的淚。我那時候會好奇的在想你看到了什么？想到了什么？現(xiàn)在想想那時的自己也挺幼稚的，我也就想陪著你呆呆的坐著，可是幼稚間有慶幸陪伴你走過了那短暫的時光。那段時光靜的仿佛天地間只有一老人一小孩兒，他們安靜的坐在陽光里。一個在時光的那頭，一個在時光的這頭，這之間隔了整個夏秋。

歲月是不饒人的。

2014年的10月，母親接了一個電話，哭著領(lǐng)著我出門了，說：“走！去。去姥爺家！”人真是奇怪的動物，這一次我竟然沒有絲毫不愿意，而且心里還有點不安。進了你的門，這時候，不再是自己推門，屋里已經(jīng)擠滿的人。破舊的沙發(fā)上，已經(jīng)沒了你的身影，你就那么安安靜靜的躺著，躺在潔凈的床板上，之后便被哭嚷聲掩埋。母親哭著說的最多的話便是：“你走了，我上哪找你??？……你走了，我看誰去??！……”我也在一邊底著頭沒命的哭我已經(jīng)忘了我哭了多久，只知道你走了，再也見不到了……

確實如此，你走后，母親再也不說：“走，去姥爺家看看！”我也不用再打怵這句話了，可是，永遠盼不到了。

之后的幾年，我再也沒有坐過那張破舊的沙發(fā)，也沒有像之前那樣靜靜的看這人來人往，車水馬龍。

長大后，耳畔時不時想起那句：“來了！”我知道我這是想起你了。才明白對于邁晚年的您能擠出這兩個字已經(jīng)很不容易了。我明白了“來了”是人間最動聽的語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