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于挨周末，我歡快地拿著“請假單”往校門走去。好像，一踏出這個門，空氣都是甜的。

“嘀嘀嘀……”我爸按著喇叭，示意我。一眼就看見了他，與往常一樣，他滿目笑意地看著我向他跑去。坐進車里，看著一周未見的父親說：“老爸，我好像被關(guān)了一個世紀！”他聽了這話，笑出了一堆魚尾紋，“行啦行啦，老爸這不是接你‘出獄’來了嘛。”說話間，我手里多了一盒麥芽糖，那是我嚷嚷了半個月的東西。“老爸特地跑回老家給你買的，快嘗嘗。”他塞了一塊到我嘴里。

麥芽糖似乎感受到了舌間的溫度，融化開來，從舌間到牙齒，一直甜到心里。我一邊不停地往嘴里塞，一邊盡可能夸張地表達我的贊美。很快就到家了，客廳里彌漫著飯香，那是家的味道。

午飯過后，父親打算小憩片刻。睡前還不忘問我要幾點返校，讓我提前三小時叫醒他，他是要去給我準備晚餐的。

父親已經(jīng)熟睡，我看了看表，正好還有三小時，打算叫醒他。走到他身邊，剛要伸手，卻僵在凌空。陽光從窗外照進來，恰好照在父親枕邊。我驀地心中一堵，自己從沒有認真注視過父親。他的額頭，悄悄地爬上了抬頭紋，很淺，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。頭發(fā)更是不知何時多了數(shù)不清的白絲，我覺得就像一種計時器，每過一段時就多一點，直到……我不敢想。父親腮幫上零碎的胡碴倒是烏黑，可卻平添了幾分憔悴。“憔悴”？我剎時被這個詞嚇到，它怎么會和“父親”扯上關(guān)系……我輕聲地關(guān)門出去，麥芽糖的甜味轉(zhuǎn)澀，我覺得眼眶熱熱的，鼻間泛酸。

父親以前常說，我就是他青春的延續(xù)。我以前老取笑他，說他是“身健心老”。這一抹陽光，又讓我突然想到，父親逝去的青春，就像剛才他枕邊那一米陽光，什么時候從他臉上移開的，我不知道，等我發(fā)現(xiàn)，已經(jīng)照在我身上了，無聲無息，不留痕跡。

想到這個，我就覺得，世界都是明亮的，但它也明亮得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