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干年一如此時，獻(xiàn)給我的媽媽。

看吧媽媽，天色將晚，暮色沉沉。夏天真是要到來了，空氣中多了暖和甚至可以說是躁動的氣味。你在拖地板，你的聲音清清楚楚被我聽見。

比如我聽到削皮的聲音了，緊隨著是沖洗聲，再后來那砧板與刀歡快地親吻。最后碗靈動地滑溜了出來，瓷器與桌子的碰撞聲后面?zhèn)鱽硌篮瀭兊膰\嘰喳喳，我知道又是在送別一根牙簽。我的耳朵聽著拖鞋聲“嗒嗒”地走過來。“就來了……”每次愈來愈近的腳步都會使我的心跳加快，我到底是期待什么呢？門開了，你走過來，一碗梨安穩(wěn)的放在我面前。我哼哼兩聲算是表示領(lǐng)會心意，你卻瞪了我一眼：“再哼縫嘴！”得了吧媽媽，你笑得皺紋都出來了，好像我的存在對你來說是最溫暖的故事，每每想到此你都會有所欣慰。你又踱著步子走出去，在我的身后在空氣里輕輕地關(guān)門，你以為我沒有聽見那鎖眼和鎖舌咬合的聲音。梨子潔白，插了一根牙簽，散發(fā)出夏的氣息。

陰歷三月谷雨，四月小滿。陽光像金麥芒般笑著，從天上跌落我窗前。好天氣。所以你的自言自語又飄到我的耳朵里，伴隨著開窗開衣櫥聲音。我想都不要想就知道你肯定是在念叨碎碎小事，冬季衣服曬曬收起來，夏季衣服也曬曬馬上就要穿，我爸的襯衫要熨熨了，我的衣服為什么老是會有黑筆印……

知道嗎媽媽，我有好多次為你遺憾。畢淑敏說每一個母親都有從前自己是天使時的羽衣，不過有了孩子后她們就把它藏了起來，她們因此不能夠飛回天上但是她們心知肚明，心甘情愿。你是一個平凡的媽媽，所以你亦如此。你讓婚姻和生育使你變成一個稱職的媽媽，你只在一天勞累后那短暫但香甜的夢中，猶有恣意歡笑的時刻。第二天清晨，你喊我起床的時候，又將自己融化在了這一塵世中并認(rèn)為這是最好的歸宿。

只是因為有人喊你媽媽嗎？媽媽。

漂母一飯資韓信，我不將她與你相比。你們都偉大，漂母太遠(yuǎn)只可作為意象在天邊垂憶。你是人世間的歡笑，你是夕陽下的那一抹真實。你是早餐，是熱水，是換洗的床單和被子。你是話語，是開心和痛苦時的淚水。你就像村上說的那般，為我擋住外來之物，為我在大雨中撐傘，坐車來看我，陪我徹夜聊天，萬事想著我。我何德何能，值得你去維護(hù)和爭??？我要記住這些溫暖，是這些溫暖使我變成善良的人。

是鍋蓋的聲音，是油煙機呼啦呼啦的聲音。你哼著沒有調(diào)的歌做塵世中提不上臺面的事情。夕陽余暉落盡，你做晚飯了。我有點冷，但我知道衣服已為我拿好就在床上，你這次的進(jìn)來我沒有聽見聲音，我們的心里一定有各自的歡喜和默契。你在外面喊我吃飯，你拿筷子，搬凳子。

我大聲回你：“我這就來！”炒菜的聲音太大，把我的聲音淹沒了。